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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個陌生人的來信(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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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寂靜中,所有人互相看著,可到最後,卻將視線看向了禿鷹。很明顯,禿鷹哪怕是在這裏也是最沒有人望的那個。

察覺到其他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,禿鷹一楞,頓時大怒:“你們懷疑我出賣了你們?該死的,這次生意我也有份,為什麽我要給自己找麻煩?!”

“我只是提醒大家,不要留下什麽手尾。”

“當然不會留下什麽手尾!”

禿鷹的聲音滿是煩躁:“那現在怎麽辦?我們要等著秘密警察上門,把我們一個一個帶走麽?!皇家看我們早就不爽了,尤其是因為那個詛咒,女皇最近的精神狀態很成問題。現在皇室已經不惜借助外力,尋求東方人的幫助……如果他們知道我們在這個節骨眼上搗亂,那絕對不會放過我們的。”

“冷靜一點,第五部門只是收到了風聲而已。青隼也只是去配合調查,並沒有被逮捕。”

知更鳥冷淡地說:“如果他們掌握了切實的證據,大家現在可能就要換個地方聊天了。到時候,我相信,第五部門會很體面地為我們在阿卡姆精神病院開個單間,大家還能在裏面開個PATTY也說不定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,他們拿我們暫時沒辦法?”禿鷹有些不敢置信。

“你們到現在都還沒弄明白麽?福爾摩斯那個家夥為什麽會選擇給你們寄信?”

知更鳥冷聲說:“他是在勒索你們啊,朋友!這可是向‘議院’堂而皇之的挑釁!”

禿鷲慌了,“只是想要錢的話多少都可以!”

“哈哈哈哈哈,您在開玩笑?”

知更鳥被逗笑了:“先生們,容我提醒你們一句,你們遇上的可能是阿瓦隆史上最囂張的綁架犯!——他已經將裝著人質小拇指的勒索信丟進了十四個家族的信箱裏了!他在和大半個阿瓦隆宣戰!這種瘋子,真得能用錢餵得飽麽?”

人群一陣沈默。

所有人都隱隱感覺到後背有些發冷。

很多時候,被一個瘋子盯上都不是什麽好事。

更何況,這個瘋子還有可能是個黑樂師!

最可怕的是,這還是一個能夠逃過“阿瓦隆結界”,躲過樂師協會的視線,潛入阿瓦隆內部的黑樂師!

誰都不知道那些瘋狂的家夥究竟會做出什麽!

“……要不,我們收手吧?”

人群裏有一個細弱的聲音響起。

……

群鳥一陣擾動,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。在人群最後面,喜鵲的眼神躲閃,明顯已經被嚇破了膽。

他說:“只要我們不去攙和‘阿瓦隆之影’的事情,不去尋找‘血路’的話,就算是黑樂師也不會貿然與我們為敵吧?況且……況且……”

他說不下去了。

因為知更鳥的冰冷眼神。

“事到如今,你覺得自己還有收手的餘地?”

他冷冷地說:“我們費盡心思挑起下城區的鬥爭,打壓薩滿的回歸,不就是為了尋找血路的線索?這些年女皇繼位之後一直處心積慮地削弱我們的根基,想要讓榮光之血變成吉祥物一樣的擺設。現在正是皇室前所未有的虛弱時機,有了血路,我們才能占據主動。到時候,哪怕是女皇也要看我們的臉色!只是一個區區的黑樂師在攔路而已!你們怕什麽?!當年的薩滿不也被我們聯手給逼走了?”

“可是我們現在應該怎麽做?”貓頭鷹問:“放任福爾摩斯那個黑樂師繼續搗亂麽?”

“我們什麽都不需要做。”

知更鳥忽然說:“只要安心等福爾摩斯那個雜種露出馬腳就好了。那個雜種只要還敢得寸進尺的留下什麽線索,他的末日就到了!”

“如果他告發我們……”

“怎麽告發?”

知更鳥冷笑:“他最大的錯誤就是給我們寫了信,給了我們準備的時間。只要我們銷毀好證據,統一口徑,他就動不了我們一根汗毛!況且,阿瓦隆的貴族又不是個個都像是‘蘭斯洛特’一樣完美。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見不得光的生意,皇家難道會把所有貴族都幹掉?”

人群中一陣沈默,鵜鶘輕聲嘆息:

“只不過老鼠會那裏是要放棄掉了。”

聽到這句話,禿鷹就忍不住心疼起來:每個月數十萬磅的收益,還有那些專門做黑活兒的工具,就這麽放棄掉了……簡直像是在心頭剜肉一樣。

而且錢還是次要,沒有了老鼠會,他們在下城區的耳目和影響力就要徹底消失了,一切都要重新再來。

偏偏薩滿那個鬼東西最近又回到了阿瓦隆,簡直他媽的倒黴透頂!

“放心,我們能扶起一個老鼠會,自然能夠扶起其他人,下城區有的是人想要和我們搭上關系。”

知更鳥的聲音滿是陰狠:“一直以來,我們都太放任那群黑脖子了,正好借著這一次的亂局好好清理一下。就像是九年前那樣,識時務的人可以留下來,不論是薩滿、教授還是那個福爾摩斯,都必須死。到時候,血路的線索將徹底掌握在我們的手裏。”

“還有山姆。”有人補充:“先解決掉山姆,那個家夥知道的太多了,如果出來指認我們的話,搞不好就會很麻煩。”

“放心,山姆今晚就會死。”

知更鳥淡淡地說:“我為了防備這一天,早就雇傭了‘血咒師’在他的身上降了咒。接下來,各位只要處理好自己的手尾就不會有任何問題。”

“處理好……手尾麽?”

禿鷹喃喃自語,從現實中睜開了眼睛,眼瞳中閃過一絲狠戾。

……

“卡倫,卡倫!”

斯潘塞推開書房的門,大聲喊著管家的名字:“讓卡倫來見我!”

他沈默地在書房中踱著步子,面色陰沈,仔細地思考著每一個環節。可是就在專註地思索中,卻有一陣隱隱地哭聲和大喊弄的他心煩意燥。

“怎麽回事兒?”他煩躁地大聲問。

在門外,仆人低聲說:“老爺,埃德蒙少爺他……又在哭了。”

“那個廢物!他還有臉哭!”

斯潘塞暴怒,隨手抓起價值千金的東方花瓶,砸碎在仆人的腳下:

“家族給了他那麽大的厚望,他卻連班納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,更別說班納的哥哥‘蓋文’了。”

平日裏,他提起這個幼子總是滿是憐愛,可現在他心中卻充滿了無處發洩的憤怒:“悄悄從他叔叔那裏拿走了那麽寶貴的東西就算了,他竟然被一個黑脖子給弄成了廢物!他還有臉哭?!”

仆人噤若寒蟬,不敢回話,見卡倫來了,就悄悄地退出書房去了。

寂靜裏,只有埃德蒙隱約地哭鬧聲,依稀可以聽見“我要讓他死”、“父親呢,我要見父親”等等聲音,令人越發地煩躁。

“卡倫,去讓他閉嘴!”

斯賓塞冷冷地說道:“否則就丟進禁閉室裏去!”

“是。”

卡倫餘驚未定地點頭,正要轉身出去,卻聽見了背後的聲音:“把老鼠會送來的所有的東西都找出來,不能留了。”

他一楞,下意識地盤算了一下那些東西的價值,有些不敢置信:“所有的?”

“所有的。”

斯潘塞冷冷地點頭:“讓鍋爐房準備預熱,跟他們說,很快就要用到那個東西了。”

……

……

半個小時之後,鍋爐房已經變成了熔爐。

在這個暴熱的天氣中,竟然還有人燒起了鍋爐,奮力鼓火,將煤炭源源不斷地丟進去,鼓升爐溫。

每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著火漿,痛苦地像是五內俱焚。

斯潘塞站在巨大的鍋爐前面,擡頭凝視著這個足夠在冬天給一整個莊園供暖的龐然大物。

在足足有一人高的爐門敞開著,焚風卷著火星吹拂而來,帶著赤紅的光芒。

他汗流浹背,拿著手帕捂住嘴,艱難呼吸。

“準備好了,老爺。”

卡倫蹣跚地從門外走來,低聲稟告:“都在這裏了。”

斯潘塞回頭,看著那幾十個手推車裏裝滿的古董、賬簿、東方的絲綢、勃艮第的美酒、阿斯加德的煙草,還有名貴的古籍。

他的心裏一陣肉痛,不敢再看,只是閉著眼睛,揮揮手,示意他們盡快。

魁梧健壯地仆人推著手推車,走向冒著赤紅火焰的爐門。隔著遠遠地,就看到他們的頭發卷曲起來,整個人都被烤紅了。

他們甚至不敢過度接近火爐,只是遠遠地松開手,將整個手推車都丟進了火爐裏去。

在灼紅的火焰和仿佛來自地獄的燃燒之光裏,那些珍貴的東西們就這麽被輕易地點燃了,連帶著手推車在火焰中緩緩變形,最後漸漸融化又蒸發,連灰燼都沒有剩下。

一車,有一車,再來一車,又是一車,還他媽又一車……

斯潘塞感覺到自己的心在滴血。

“還有麽?”他悶聲問。

卡倫搖頭:“老爺,都在這裏了。”

“都在這裏了?”他像是有些不相信:“你確定?”

“是的,老爺,都在這裏。”

卡倫呆滯地點頭,卻忽然感覺到心口一痛。他僵硬地低頭,看到一只帶著真絲手套的手掌,還有握在手掌中的匕首。

匕首是斯賓塞最心愛的那一把名刃,也是山姆那個家夥送來的好東西,堪稱削鐵如泥。

只不過它現在插在自己的心口裏。

“老……爺?”

他錯愕地擡頭,眼神絕望地凝視著斯潘塞的面孔。

“你為我們家族效忠了三代,我代替我的祖父,我的父親,謝謝你。”

斯潘塞拔出了匕首,惋惜地道別:“再見,我的老朋友。”

他的“老朋友”已經發不出聲音了,癱倒在地上,絕望地囁嚅了一句什麽,緩緩地閉上眼睛。

血在焦熱的風中迅速地幹涸了,蒸發,只留下一攤暗紅的汙漬,在灰黑色的地面上絲毫不起眼。

“處理掉,和那些東西一起。有它們陪伴,老卡倫在天國也不會寂寞。”

斯潘塞將匕首和手套都丟在了屍體上,轉身離去。

在火爐之中,屍體發出一聲爆響,化作了焦炭,焦炭也漸漸地粉碎了,破碎時發出細微的聲音,像是靈魂在地獄的火焰中哀嚎。

到最後,哀嚎的聲音也消失在火焰裏了。

一切都沒有了痕跡。

斯潘塞背對著那燃燒的焦灼之光,凝視著鍋爐房之外的天空,眼瞳滿是血絲。在他的口中,一遍遍地呢喃著那個該死的名字。

福爾摩斯,福爾摩斯,夏洛克·福爾摩斯,該死的夏洛克·福爾摩斯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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